正文:
我愿提出四种品质,在我看,它们共同形成理想品格的基础,这就是说:活力、勇气、敏感和智慧。我并不认为这个罗列是全面的了,但是我认为它对我们有很大帮助。再者,我坚信,通过对儿童身体、感情和智力上恰当的爱护,可以使这些品质非常普遍。我将逐一分析这些品质。
活力,与其说是一种精神品质,倒不如说是一种生理特质。活力大概总与良好的身体状况伴随在一起,但它随着人的年龄增长而趋向衰退,并且到了老年时渐渐化为乌有。在生机勃勃的孩子入学之前,活力很快上升到一个最高阶段;在儿童入学之后,会由于受教育而趋向减弱。哪儿有活力,即使没特定的令人愉快环境,哪儿也会有充满生气的愉悦。活力能增加生命的喜悦,减少生活的痛苦。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活力能容易地给人们带来种利益,它作一种明智判断的基础,能促进客观现实的变化。人类易于变得只注意身体,而对他们自身之的所见所闻不易感兴趣。既然活力能够帮助人类承担最大的烦恼和最大的忧郁,所以这样做对人们自己是一个巨大的不幸。除了罕见的情形之外,这样做对人们取得实际利益也是种致命的障碍。活力增进外部世界的得益;它也增进人们勤奋工作力量。而且,活力一种反对嫉妒的防护措施,因为它能使一个人一直心情愉快。由于嫉妒是人类痛苦的最大根源之一,所以防范嫉妒是活力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优点。许多坏品质是和活力的进程一致的:例如,牛顿和洛克就几乎没有活力。无论如何,牛顿和洛克却容易激动和嫉妒,而这些缺点能为身体健康的人所克服。假如牛顿的身体更加健康并能享受日常生活的快乐,也许那场毁坏英国一百多年数学发展的牛顿与莱布尼茨的争论,本来是可以避免。因此,尽管活力具有局限因素,但我还是把它看作是所有的人应该具有的最重要的品质之一。
勇气,我们所列出的第二种品质,它具有多种形式且复杂多变。无所畏惧是一种形式,具有控制害怕力量是另一种形式。当害怕是合理的时候,无所畏惧是一回事。反过来,当害怕是不合理的时候,无所畏惧是另一回事。没有不合理的害怕是一种明显的良好品质;这一种控制恐惧的力量。但是,没有合理的害怕,则是一种可能引起争议的品性。不过,我想先把这个问题搁一下,等到我论及勇气的其他形式的时候再来分析。
一种并非存在于压迫中的勇气必定是由许多因素组成的。勇气来自于最大的恭顺:健康和活力尽管不是必不可少的,但却是非常有益的。在危险情境中的实践和技能是非常需要的。但当我们对在这样或那样情况下失去勇气进行思考时,普遍的勇气的产生,需要某种更为基本的东西。这种所需要的更为基本的东西是一种自我尊重和非个人主义人生观的结合。自我尊重开始于:一些人过着自尊生活,而其他人则被周围的人看作是面镜子。后者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勇气:他们必须有赞美,而内心里萦绕着害怕失去这种赞美。曾被认为很需要的“谦卑”教学,是创造一种罪恶般堕落的手段。“谦卑”压抑自我尊重,而不期望其他人对自己尊重;它只是使人降低人格的尊严去博取他人的信任。这样,它只能产生虚伪和本能的弄虚作假。当儿童成长时,人们毫无道理地训导他们屈从,并且继续教会他们养成“谦卑”;据说只有那些学会屈从的人,才知道如何进行指挥。我的观点是,任何人不应该学会服人别人,任何人不应该指挥别人。毫无疑问,我并不是说在一个互相协作的事业中不应当领导者;而是说,他们的权威应该像一个足球队的队长那样,为了实现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自愿忍受痛苦。我们的目的应该是自我自身,而不是外部权威的决议。我们永远不应该将自己的目的用暴力强加于别人。这就是我所说的一个人不应该指挥别人,一个人不应该服从别人的含意。
为了获取最大的勇气,有一样更加应当得到的东西,那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一种非个人主义的人生观。一个把希望和害怕都集中刚才所说的一种非个人主义的人生观。一个把希望和害怕都集中于自我的,是不能镇定自若地看待死亡的,因为死亡能消灭他的整个激情的世界。这里,我们又一次遇上了由一种传统驱使的低廉而便利的抑制方法:道德高尚的人必须抛弃自我,必须禁欲和摒绝天性的快乐。这是可能做到的,但它得到的却是坏的后果。苦行的圣人抛弃了自我的愉悦,也更容易抛弃别人快乐。圣人的内心里始终存在着对他人快乐的嫉妒,却给他自己带来受苦的高尚外观,因而是一种合理的自作自受。由此引起了一种彻底价值倒置:好的东西被认为是坏的,而坏的东西则被认为是好的。一切危害的根源在于,人们按照一种消极的规则来寻找美好生活。而不是在扩大和发展自然愿望和本能寻找美好生活。在人类本性中存在着一些能使我们不经努力就能超越自我的东西。人类本性最一般的东西就是爱,它是比父母之爱更为普遍而广泛的爱。有些爱是如此的博大,它包容全人类。另一种是知识。没有理由认为伽里略不是一个特别仁慈的人,他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生活,不被死亡所吓倒。事实上,一个人自我身体之外的每一种兴趣,能使他的生活达到某种程度的非个主义。由于这个原因,看起来似乎有点荒谬,一个野蛮而有着强烈兴趣的人,要比那些由于自己生活中遭到挫折而埋没了兴趣,被神秘的多疑症纠缠的人更容易献出自己的生命。因而,这种勇气的优点在有着许多兴趣的人身上都能够找到。有着许多兴趣的人感觉他自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很小部分,这并不是由于他看不起自己,而是他认为在他自身之外还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除非一个人天性自由,理智活泼,否则他难以达到这样的境界。天性自由和理智活泼的结合,能产生一种不为骄奢淫逸的人与禁浴之徒所理解的观念,持有这种观念人把个人死亡看作是一件平常之事。这种勇气是积极的和天性的,而不是消极的和受压抑的。这是积极观念形成的勇气。我认为,这种积极观念是形成某种优越品质的主要成份。
敏感,我们所列的第三种品质,是一种在意识中对纯粹的勇气起矫正作用的品质。对于一个不能理解危险的人来说,勇敢行为是容易产生,但这种勇气可能常常是一种愚蠢行为。我们不会对建立在无知和疏忽基础上的任何行为方式感到满意,尽可能完备的知识和了解是一种值得向往的基本因素。无论如何,深思熟虑的见解来自于理智的头脑;敏感在我正在运用的这一特定语词的含义中,属于激情。一个纯粹理论上的解释可能是:当一个人在许多刺激因素的作用下会产生激情时,他是一个激动而有生气的人;但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并非需要具备种粗糙的品质。如敏感被认为是好的,激情的反映必须在某种观点看来是恰如其分的,不需要单纯的敏感强度。人的内在品质是受许多事情影响的产物,或者是由许多事情造成的倒错。我将要解释的是什么是正确的东西。第一步,即大多数儿童大约在出生五个月时就具备的,是超越如饮食冷暖之类的感官愉快,要求社会认可的愉快。一旦有了这种愉快,它会急速地发展:每一个儿童喜爱称赞而讨厌责备。希望通常被认为是贯穿于整个生命的要素之一。希望作为一种对快乐行为的刺激因素,作为一种对贪婪冲动的抑制因素,当然是非常有价值的。假如我们比我们所赞美的人更加明智,那么希望可能会更价值。但是,只要大多数受赞美的英雄人物是最大限度地屠杀人民的人,那么受赞美人的爱对于理想生活来说是无济于事的。
|